[仏英/西英]犹生3


开门时亚瑟身上还弥漫着水汽,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基尔伯特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地走进客厅。但那串项链没被带上。弗朗西斯不在,基尔伯特非常清楚。沙发上陷下去的痕迹还未恢复,墙壁上有更换了一半的油画。落地窗朝南,此时的阳光本应正好淌遍光滑的地板,厚重的布制帘却阻隔了一切。那一定不是弗朗西斯的手笔,基尔伯特想。灯光称不上明亮,几案上便携电脑放出蓝光。基尔伯特挑眉,蓝光?那是一张照片,晴空下的柯克兰和费尔南德斯,细看手上有相似的对戒。照片的发布人ID是[白桦林],显然不是亚瑟的账号。

东德人简直要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但他最终没发出任何声音,反而是亚瑟在模糊的光线下抬起了那对绿眸。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这样问。基尔伯特开始回忆,他不想说亚瑟和安东尼奥于他一直停留在某个印象中,他甚至不同其他人一样热衷于追溯与那条小巷有关的一切,他不断地将自己的人生分层、细化,可远远望去那个时间的节点上只有一个名字,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对英国人说什么了。

当基尔伯特站立在门口时,电表的反光映出亚瑟绿眸中闪动的情绪。基尔伯特咧嘴像平日里那般笑起来,他故意缓慢的转头,瞪大双眼完全露出血红色的瞳孔,将头偏向一侧,说,我真的以为你会放在人更少的地方。东德人满意的捕捉到亚瑟面色一瞬的不匀。基尔伯特当然知道在哪里他可以得到那张照片,这真是再明显不过了的ID不是吗。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没有口味的棉花糖,有时候那一丝仅存的甜也会被消磨殆尽。一样是银色的头发,伊万显得更为柔和,俄罗斯人脸上的微笑宛如迎面而来的春风,但基尔伯特没忘记他本人绝不这般和煦。一个多月,伊万卷着舌头反复发音,仿佛这是一个多么难以理解的词,你们这么认为吗?显示屏上的图片快速掠过,然后卡顿地停下。基尔伯特不动了。

远方建筑林中探出了熟悉的尖顶,定格的柯克兰和波弗诺瓦看起来更为青涩。基尔伯特觉得自己可能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伊万的笑容在他面前晃动。学院拆迁,临时搭建了板房,整日烟尘弥漫。学生们不再聚集在走道上了,大开的窗纵容过堂的风肆意而去。安东尼奥出了远门,现在正停留于不知哪个角落,会长办公室一如亚瑟刚来时那般空落。草坪上新开了一种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蔓延出一片紫意。太浅了,亚瑟想。花朵的色彩本同天边星星的明暗一样与他无甚交集,那对绿眸泛起涟漪只有一个理由。弗朗西斯和亚瑟,在雨后的街道隔着亮色的出租车致意。他们接吻,像每一对相拥的情侣。他们不做约定,假装每一次偶遇是一场约会,用沉默代替答案。最后,亚瑟舐湿干裂的唇,说结婚吧。而他们甚至未从任何人口中听闻对方的号码。好啊,弗朗西斯说。一对可爱的、跨越海峡的人,不约而同地隐去了脸上的阴晴不定。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吗?弗朗西斯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基尔伯特抬眼望去,决心把自己呛死,可惜的是没能成功。于是东德人说,伊万并不在乎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是没发生什么。基尔伯特读到了老友眼里的失望,弗朗西斯紫色的眸子中残留着一些基尔伯特曾认为自己理解了的东西。法国人的声音很好听,他想,很适合读诗,而不是加上一些故意做出来的语重心长去警告一位可怜的朋友。天啊,基尔伯特说出声来,这是给我的报应吗?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了,基尔伯特坐在椅子上,像在寂静的午夜惴惴不安的等待朝阳的第一束光。

血腥味从口腔的一侧淌到另一侧,亚瑟摁开灯,窗外暗下几分。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石子遭到碾压发出的声音整栋楼都能清晰听见。亚瑟模糊的记得那儿曾经生满高至人小腿的草,然后变成一片泥泞,有人搬来几袋碎石铺上去。大门发出轻响,楼道间的感应灯一层层亮起又一层层熄灭。弗朗西斯回来了。亚瑟裹着浴袍,左手撑在沙发脊上,看门被推开一个弧度,而后复原。法国人身上带着很淡的酒气,还有与早晨出门时一般的香水气息,亚瑟直起身,家用拖鞋摩蹭着地板。

弗朗西斯径直走上二楼,亚瑟又倚在了沙发上。他应该记住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了。常规已绵亘经年。亚瑟追逐着视线中开始出现的发光的点,一刻不停地移动无法待在原地,于是索性闭上眼睛,细数指下的绒毛。有谁走下楼来了,亚瑟放缓呼吸,他感到弗朗西斯在轻轻勾勒他的唇形。香水味,亚瑟发现它们似乎散去了一些。

在夜晚走在道路上,哪怕远离繁华也难见星空。但有一点,在这时间赋予的色彩中显得格外让人移不开目光。你只需要抬起头,看看高大的建筑中有几盏明亮的灯,又有多少房间静默在最朴素又最庄严的颜色中便可以判断今夜不归家的人还有几何。安东尼奥转过拐角,车灯映出扇形的雪白,比原本的黑色更不明晰。他对着车窗点燃一支烟,看火光摇摇欲坠,留下一片迷蒙。车灯又亮了两下,没了动静,安东尼奥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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